毛姆《月亮和六便士》：爱情是一种病

记不清是在哪里读到过这样一段话：艺术是天才创造的，我们这些耽于享乐的凡夫俗子，只配盲目欣赏的份！

说的太对了。人类艺术史和文学史上那些伟大、不朽的作品，绝不是那些饱食终日、红光满面的家伙所能弄出的，他们无一例外地出自天才之手。他们降临这个纷繁的尘世，像一个个莽撞、天真的孩子，无视这个世界的清规戒律和俗世法则，视我们这些庸庸众生终生济济以求的荣誉、财富、地位、美女若浮云如敝履，他们来到人世间，只为留下人类艺术史上光照千秋的文学和艺术作品。只要粗识人类文学和艺术史，很轻易的我们就可以叫出他们的名字——米开朗基罗、梵高、高更、卡夫卡、爱伦坡、曹雪芹……

英国作家毛姆的小说《月亮和六便士》，就为我们塑造了这样一个惊世骇俗的天才画家——查理斯·思特里克兰德。思特里克兰德原是伦敦证券交易所的一位证券经纪人，在四十多岁时，他响应内心的召唤，抛弃了体面、舒适的家庭和生活，只身来到巴黎开始画画。他可以忍受贫穷、饥饿，但他无法忍受无法将自己内心的欲望表达在画板上。当一个女人渴望在他身上找到爱情，希望使他回归家庭的屋檐下时，又一次，他逃跑了。后来，在南太平洋塔希堤岛上，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灵魂栖居的家园和创作灵感的源泉，更找到了他需要的那种女人——一个像母狗一样委身于他，可以使他满足身体里最原始的欲望，却不求在他身上得到爱情和家庭的一个塔希堤土著女人……

从人性这点来说，可以说，思特里克兰德是自私、无情、残忍而卑鄙的。人类道德法则上善良、宽容、责任、情谊这些词汇，对思特里克兰德来说像是遥远的天方夜谭，他是一个不发光体，我们休想在他身上找到一丁半点人性美好的闪光。但他终究不是恶棍，他是个天才，是为人类留下不朽艺术的天才。但因此，我们就有理由原谅、宽容他吗？据说，《月亮和六便士》里的思特里克兰德，毛姆是以法国印象派画家高更为原型创作这个人物的。没有人会喜欢高更，可以说高更是一个自私、卑鄙的人，梵高最终的疯狂，应该说与高更脱不了干系。但艺术终究不是道德，艺术史不是道德史，当我们对艺术史上的天才人物进行道德评判时，显得是那样迂腐、滑稽可笑！说白了，道德适用于我们这些庸庸众生，但不适用于天才。因为，天才终究是天才。

“生命太短促了，没有时间既闹恋爱又搞艺术。”

“我不需要爱情”，“爱情是一种病。”

是的，只有像思特里克兰德这样的天才，才能强壮到不患爱情这种病。那些被人类歌颂了上千年的所谓生生不死的爱情，那些被女人们看得比她们的生命更重要的爱情，对思特里克兰德这样的天才来说，是累赘，是牢笼，是羁绊。女人只是满足他的欲望的工具，一旦欲望满足，他要求女人的是：“滚一边去，别烦着我！”

家庭，更是艺术的敌人，是埋没天才的坟墓。每一个男人，在其灵魂深处都是一个个漂泊者和流浪者，浪迹天涯的冲动，根深蒂固地栖居在他们的潜意识中。我曾读过一篇叫《河的第三条岸》的小说，讲一个家庭里的一个父亲，有一天他忽然弄来一只小船，从此离家弃子漂在河上，任凭妻子儿女哀哀呼唤，至死再也没有回来……这是男人与家庭最简洁、生动的一种隐喻，守之不甘，弃之不舍，那只有选择家庭这条河的“第三条岸”……但是，对思特里克兰德这样的天才来说，绝对没有“第三条岸”，要么呆在家里，做一个体面的丈夫、一个负责任的父亲，要么离开家庭，将自己祭献给人类伟大、不朽的艺术。从伦敦到巴黎再到南太平洋的塔希堤岛，从伦敦的妻子巴黎的情人到塔希堤岛的土著女人，思特里克兰德一路逃脱、躲避的，除过人们称为“爱情”的那种情感，还有我们称为“家庭”的那种怪物。